夏木卿

时隔十年未见，大秦首席剑客“剑圣”盖聂居然被卫庄兄揍趴下了？

啧啧，卫庄兄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伺候啊。

未来的谋圣摸了摸下巴，当年韩兄没完成的事，他得替他完成。既然盖聂这把剑已经不属于帝国，那么，鬼谷双剑联手一事，就由他张子房来促成吧。

 

要说这一路走来，谁看得最清楚，子房算是其中一个。别看当年年纪小，架不住他是真聪明。

在亲见盖聂之前，韩兄已经念了好多遍。说卫庄兄的师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，怪不得卫庄兄视他为独一份的与众不同。后来着重强调了“人不可貌相”，鬼谷纵横这一对啊，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。又说他们看似相互独立，却又同心同德，相互配合的时候，还真没别人什么事。

末了感叹：“盖聂若是女子，卫庄兄肯定毫不犹豫就娶了。人生在世，知己难觅呀。”

“……”想起韩兄曾经对自己的调侃，子房一脸无奈，韩兄似乎对“知己”和“夫妻”理解有误。

不过，当他见到盖聂的时候，觉得韩兄说的好像似乎大概并非没有道理。

 

寒夜月，阳春雪，竹之萧萧，清圣凛冽。

这是子房对盖聂的最初印象。

他就那样抱臂站在窗边，与他们相距甚远，却又息息相关。而卫庄兄则以同样的姿势站在与师哥对角的窗边。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，却又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交流。彼此的每一个姿势，每一个动作，每一个眼神所代表的含义，甚至不用看，就懂了。——这得相熟到什么样的程度？

那时，他们对八玲珑的调查刚刚有了进展。而夜幕首先发难带走了韩兄，他们可真是八面受敌了。

即使子房的那份才智被韩非和嬴政双双赞赏，但他毕竟年轻，就算有韩兄临行前的指点，但要做成那个大局，他仍是没有现在这般游刃有余。

这就看到同时拥有鬼谷双剑的好处了。

还记得那时的秦王与他感叹：“鬼谷弟子能力卓越，仅得其一，我已安枕无虞。若得其二——”这话没说下去，显然他虽不关心江湖事，却也知道鬼谷那只留一个的规矩。

子房则默默想着，多亏有盖聂先生在，卫庄兄冷嘲热讽的少了，性子也比之前乖顺多了。

——子房曾以为，以卫庄兄霸道张扬的性子，看上去温和无害的盖先生应该是隐忍纵容的那一个。那一次合作方知，反而是盖先生主导、卫庄兄听话的时候居多。

果然是知己难觅，夫夫同心啊。

这话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。

只不过相隔十年，卫庄兄乖戾的性格不减反增，如今连师哥都敢往死里捅了。

这话当然也是不敢说出口的。

 

见昔日故人，叹物是人非。

看着从前活泼好动的红莲殿下、如今妖娆妩媚的流沙赤练，想到自己也不再是当年跟在韩兄身后青涩懵懂的相府小公子子房了。心里不是没有波澜。只是在其位谋其事，他们没时间伤春悲秋。

说服流沙与墨家合作，子房是胜券在握的。时局不同，身处乱世的他们总要顺应时势变化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，流沙主人比其他人领悟的更深。

不过，长成了狐狸的张子房顽性不减，末了仍是活泼可爱的说了句：“虽然徐夫子有意为盖先生重铸渊虹，但墨家如今什么情况拜谁所赐你也知道，实在有心无力。可怜一代剑圣，居然要靠一把木剑面对大秦铁骑。”

流沙主人瞥了一眼张狐狸手中那把嵌了十八颗北海“碧血丹心”、被誉为“空谷临风，逸世灵虚”的长剑，冷哼一声：“便是一把木剑，也足够吊打世间九十九了。”

“……”别以为你动作快我就没看见你眼神里的鄙视！我又不是纯剑客！！

忍了又忍，仍是没忍住：“卫庄兄若没有折断渊虹，盖先生就能吊打一百了。”

嘴快，溜得更快。反正流沙墨家合作之事还需自己促成，与盖先生联系一事也要靠自己，张子房他有恃无恐。

 

对于墨家人的性格，子房了解甚深。

墨家人侠义单纯，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，是很好的合作对象。这性格说简单，却也难，毕竟是要放下几乎灭门的仇恨，把一根筋给转个弯。

道家逍遥子一贯讲究顺势而为，不用担心。

那么盖先生这边——

盖聂看似凉薄，实则是把所有情感收敛在心，令一切为自己心中的梦想让步。

他远离鬼谷、有负三年之约，可谓背叛师门。但这背叛师父师弟的痛苦他需自己承受。

他杀好友一为大局，二因好友所求，手刃好友之痛及外界口诛笔伐，皆由自己承受。

他叛离秦宫，背负通缉，他可不理全天下的误解，但背离君主友人的痛苦却需独自承受。

身为剑客本应守护世人却因剑而使世人受伤，这份迷茫与痛苦，仍是由他自己来承受。

虽然六国遗众皆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，鬼谷这两个人，倒是比一般人承受的更多。

只是，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怜悯，这位心怀天下的“剑圣”先生纵然痛苦迷茫，纵然负重前行，却依然坚定不移地守护着对好友的承诺及承诺身后的墨家。

 

人们总是因为守护者存在而有恃无恐。对于一根筋的墨家，似乎必须得逼到绝望方辨敌友。

那么，流沙与墨家的合作，不如就掐准阴阳家螳螂捕蝉的时机。

往后，盖先生也会轻松一点吧。

他们本是最了解对方的彼此。

他们仍是最了解对方的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