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木卿

今日，师哥又问起了师父。

卫庄不想多谈。

即使鬼谷纵横的二位联了手，即使两人之间默契仍在，却始终还是有些东西纱一样别别扭扭隔着。

两个人都不是活泼泼的性格，也不似年轻时那样一言不合就开打，打完一笑泯恩仇。

但卫庄知道，师哥在自己面前已经愿意敞开心扉，偶尔聊聊过去，试图弥补十年的鸿沟。

可卫庄并不是特别想谈。

无论师哥对自己而言是多么特殊多么重要的存在，卫庄依然不想多谈。

——心里不是没有怨气。

在最艰难的时候，师哥走了，师父走了。挚友死了，流沙差点散了，自己入了最黑暗的地狱。

这一切，都是卫庄心头最不可碰触的逆鳞。

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师哥面前卖惨示弱。更不想让师哥心存愧疚——虽然相互开怼的时候，卫庄从来都是毫不含糊的直戳师哥要害。但并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经历产生那无谓的愧疚和同情。

他与师哥，本就该并肩而立的。

盖聂的心太大，大到可以装的了整个天下。盖聂的心太小，小到没有一个空隙留给卫庄。

这是卫庄一贯的认知。

所以去农家这一路，当他露出这点小情绪的时候，被自家师哥闷不吭声地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。

当然，他又用另外一种方法收拾了回来。

于是，卫庄想明白了，师哥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。

若不然，一个骄傲如他的天下第一“剑圣”，如何能放下身段与自尊雌伏于他人身下？

说起来，二人在鬼谷时就没少有这样的事。

 
起先是自己尝鲜似的半撩拨半强迫，以至于卫庄一开始以为师哥是不情不愿的，或者是师哥根本不在乎。

这个想法让卫庄一度愤恨。毕竟，他本也不是乐观之人。

只是有一回，他与师哥各自出谷修行，回来的时候在途中遇见。

卫庄知道自家师哥在认路方面是有点小麻烦，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居然还能相遇，就算是卫庄也不忍心嘲笑下去。

当晚夜宿河边，一个捡柴一个生火，一个抓鱼一个烤鱼，分工明确。

饱暖之后难免思那什么欲，更何况真是两月不见了。借着师哥在河中沐浴的功夫，卫庄毫不犹豫把人办了。

在这事上，盖聂的反应向来只是接受。但这次却有了回应，甚至在情动之时难以自持的露出几声吟哦。月色凄美，月光中的人儿更美，卫庄心里软的一滩糊涂，恨不能将之揉进自己的身体。

各个清理完毕，二人相拥成眠。

迷迷糊糊之际，卫庄忽听盖聂做梦一般喃喃：“昨晚……梦见你受了伤……”

——所以，是担心自己刻意赶过来的？见自己安然无恙，便随口说是巧遇？

卫庄清醒了几分，看着怀里睡得一片安然的师哥，忽然就了悟了——自己真是，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却甘之如饴。

情愿将其视作软肋，情愿被他拿捏在手里。

 
外面风雨大作，山洞中火堆长燃，隔绝了洞外的湿冷与漆黑。

被自己折腾狠了的师哥像是有所觉，迷迷糊糊道：“小庄？……睡吧……”

他吻了吻师哥的眉心，安然睡去。

这独一份的栖息与安宁是因盖聂才有的，他惜之又惜。

或许，他无法实现韩非的理想；或者，他无法还红莲一个强大的韩国；或者，他的梦想也在这现实与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摇摇欲坠。但，他不曾忘记初心。

他笃定他与师哥终将殊途同归。

那个“安居则天下息”的世界终将到来。

那将是独属于他和师哥的世界。